希望热情不要退却的太快

他是一个火柴人

他早上醒来,用像火柴一般的手按下了咆哮的闹钟。

像火柴?不如说,那就是火柴。

并不是瘦的意思,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火柴。

没有肉体,没有灵魂,毫无生气。

以至于那样一双手,想按下闹钟的按钮,都是非常费力的事情。

所以在那样的过程间,他才慢慢地从得以划清沉睡与现实的界限。

他是火柴人,所以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洗漱、穿衣、整理东西。

他做一切都必须小心翼翼,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容易折断,还因为他的成分是火柴,是易燃品,他的四肢僵硬而清脆,容易戳伤旁人,也容易折断自己。

他是火柴人,他走在路上也战战兢兢,因为他是火柴人。

太过耀眼的阳光,容易将他引燃,这样他就会将自己烧成一滩灰烬,或者,烧掉一座城。

他撑着那把对于火柴人来说格外沉重的伞,心惊胆战地走过斑马线。

没有出差错,也没有出意外,这真是太好了。

火柴人松了口气,他放下心来,像人类那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,然后他才想起,他是火柴人,所以摸不到砰砰乱跳的心脏。

走在路上,一对对情侣从他身边走过,他费解的看着他们嬉笑着、做着被他人称作亲昵的动作远去。

他不能理解这种行为,他讨厌谈情说爱,不过还好,他目前没有心仪的人类。

那些人类,都看上去太过庞大了,充斥着压迫感和危机感,对于他这种火柴人来说,或许是怪物一般的存在。

他们看似微笑,下一秒又可能面目狰狞。

他们可以同旁人面色愉悦地交谈,转过头对将奶茶泼到他身上的“罪人”以面色和喉咙处以极刑。

他们可以在接踵摩肩的街上摆出天使的面孔,然后在转弯的拐角露出可怖的獠牙。

他们有的时候可以对人热情得过分,那样的力道足以折断一整只火柴人,那样的热度足以将火柴人变为一滩灰烬;他们有的时候又可以对人冷酷得要命,那样的寒冷,足以让一整只火柴人变得脆生生,要知道冬天某些事物是更容易折断的。

他掌握了天大的秘密。

名为“人类”的怪物。

但他没有和任何人讲,因为他不能因为自己是火柴人便得罪他们。

那样他们一定会将他围在中间,用人类的食指齐刷刷地指着他,直到他化成一摊灰烬。

但他又觉得,或许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“秘密”。

他们是彼此的包庇人,不说出来,便是秘密,是不存在的。

他在一家餐厅坐下,看着菜单纸,他又想起之前的情侣,突然觉得,这名为“恋爱”的事物就像从横截面的角度去看这张薄纸一样。

视线中只有一条线,看不到它到底延伸到哪里,也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。

而事实上,火柴人是讨厌每天吃饭这件事,那都是因为不去完成这个仪式,下午将会发生肚子咕咕叫尴尬的事。

而他是火柴人,所以他要拼命的吃,或者说装作在吃。

因为虽然他是火柴人,但这件事其实并没有被人类发现。

所以他必须装作人类的样子,混入其中,不被驱逐和排斥,才得以看似安稳的生存。

他看着面前的桌子是灰色的,他侧目向周围望去,每一张桌子都是灰色的。

但是每张桌子前的人类却绚烂缤纷。

他低下头,看着自己一条棍的手掌,和手掌长得一样的手臂,和手臂长得一样的脚踝。

一样的颜色,一样的宽度,一样的外表。

他和别人不一样,没有颜色,没有波澜。

恍惚间,一个人类的阴影映在了灰白色的桌面上,然后一盘食物被端了上来。

碗中的食物鲜艳得让他移不开视线,于是目光便挪不开来。

他死死地盯着那些鲜亮的食材,一口一口,将它们分食完,这是一道不可缺少的程序。

或许是因为这样,他才能安心地反复催眠他身边的人,他是个人,不是火柴人。

他也想偶尔露出狰狞或是伪善的一面,但因为他是火柴人,所以无能为力。

他“饱餐”了一顿,擦擦嘴巴,准备去下一家。

他怀着侥幸地想,这样我是不是看上去更像个人了呢。

应该没有被拆穿吧。

但他不知道,小心翼翼开过斑马线的司机、那对情侣、那位服务生,都露出了可怖的笑容。

人类的嘴唇间露出了米白色的仿佛只有天使才会拥有的牙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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